言可

【陆林】穷梦

*0529陆必行生贺文  存档

林然和陆果这对冤家让陆必行很是头疼。

陆果，可谓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真实写照，哦不，是静如脱兔动如疯子，上蹿下跳一个不停，除了不敢骚扰她那位姓林的父亲以外，其他就没什么不敢的了。尤其是在陆必行“开明”的教育政策下，更是无法无天。

而林然，作为一个安静的美男子，看起来陆果之流根本凑不到一起。事实却是林然对这个妹妹很是关照，陆果在家里发疯的时候，林然就坐在一旁为她伴奏，音调时而高扬时而激越，好听是好听，就是吵得陆必行头疼。

不过，许是当年独眼鹰对陆必行教书梦的打压让陆必行对两个孩子的种种行径采取了“三不管”政策。按陆总长的话来说，“有梦想是好事，做父母的应该支持而不是抑制”，虽然有甩锅的嫌疑，但不得不承认，不管是林然还是陆果，都在他们各自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

只是有的时候，陆必行看着沉默寡言的林然，脑海中总是不自觉地想象出一个十六岁以前的林静恒形象。

那时，陆信还在，林静恒身上也没有背负如此深沉的责任和包袱，和许多在沃托正常长大的孩子一样，按部就班地上学、训练，叛逆期来了和陆信顶两句嘴。

陆必行也曾幻想过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他没有遇见独眼鹰，而是在陆信身边长大，他和林静恒的人生轨迹会是怎样。

大抵同世间绝大多数的兄弟一样，相敬如宾，也许不会走向如今的结局。

但陆必行想错了。缘分这种东西，说来奇妙，总会在不经意间降临，更改运行的轨迹，让毫不相干的两颗星星相撞。

 

林静恒像往常一样回到家，就看见陆总长没什么形象地摊在沙发上，支着个腿，阖眼听湛卢给他讲故事。

可怜湛卢——全星际造价最贵的人工智能——虽然有时像个人工智障——被闲得发慌的陆总长拿来当消遣的玩物。

听见湛卢读的内容，林静恒蓦地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我是如此爱你，就像蜜糖一样”这种让人牙齿发酸的伤痛文学。

看见林静恒往沙发这边走来，湛卢意识到这里已经没他什么事了，自觉地进入休眠状态。

小故事停了，让陆必行很不满意，屈尊降贵地睁开了他的眼。

“喝酒了？”

“喝了点。”说着陆必行还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可看他那状态，确实是不像只喝了一点的样子。

人类进步到星际时代，很少会有人把自己灌得烂醉，一颗特制的解酒药就能把酒意去个大概。

显然，陆总长今日心情不佳，是故意喝醉的。

林静恒脱下手套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俯身下去盯着他的眼睛，“心情不好。”

“对啊。”陆必行眨了眨眼，突然笑了，“适当的性.行为能有效促进多巴胺的分泌。”

“所以，统帅，给草吗？”

统帅……统帅快被这混账玩意的直白和不要脸震惊住，但又不可能和陆必行置气，只好在心里暗骂独眼鹰教了个什么玩意儿。

见林统帅不说话，陆必行自动理解成是对他的默许，伸手攀上林静恒的脖颈。

林静恒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自己挑的伴侣，能怎么办呢，只能宠着。

 

等室内旖旎的空气重新归于平静，林静恒已然沉沉睡去。可怜统帅白日里为第八星系的军政事务烦心，晚上回了家还得继续操劳，看着林静恒眼下的青黑，陆必行只觉得心疼。

手指抚摸过林静恒的眼角，拂过额角，缠起他那有些长了的鬓发，在那发尾落下一个轻轻的吻，陆必行搂着林静恒也渐渐产生了睡意。

陆必行睡得迷迷糊糊间，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对。

怀里的温度渐渐消失，陆必行倏地睁开了眼。

静恒呢？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陆必行突然慌了起来，思绪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林静恒消失的那十六年，回想起那种椎骨铭心的痛，整个人如坠冰窖。

顾不得穿鞋，陆必行慌忙下床。脚一沾地，就愣住了。家里什么时候铺了毛绒绒的地毯了？

林将军和工程师001的家本来是铺了地毯的，奈何林将军对工程师001的审美相悖，再加上做某些事的时候不太方便，那张造价高昂的地毯用了一次就被收在了阁楼上。

只要环顾四周，陆必行就会发现这间卧室虽然构造和原来大差不差，但整天布置都充满了童真童趣，尤其是包了撞角的桌椅。

可陆必行，早已被吓得魂不守舍，哪里顾得上仔细观察呢？

陆必行跌跌撞撞着跑出去，打开门的一瞬间，愣住了。因为他看见一个小男孩，穿着精致的学生装，站在房间门口。这个男孩，像极了陆必行脑海里对幼年林静恒的幻想。

幼年林静恒看着这个来路不明且神情恍惚的陌生人，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臭了。

“你是谁？”陆必行听见幼年版林静恒如是问。

“我是陆信将军朋友的儿子，对，我叫陆必行。”

“你为什么从我的房间里出来？”

陆必行一边惊叹于缘分的奇妙，一边搜肠刮肚企图说服这个破小孩他不是什么有特殊癖好的坏人。

“我看此处和我的居所构造相似，就想四处看看。我不是故意要进你房间的！”

林静恒似乎认可了他的这段说辞，淡淡地点了点头。陆必行暗自腹诽：不愧是联盟第一性冷淡，原来是从小养成的啊。也不知道他那个素未谋面的爹是怎么带的小孩，好好一小孩，养成了心思深沉偶像包袱三吨重的林上将。

陆必行，一个敢于调戏成年形态的林将军的勇士，面对这一个粉雕玉琢的幼年林静恒，很难不生出挑逗的心思。

但林静恒显然不想理这个突然出现的目的不详的大人，奈何我们陆总长脸皮足够厚，林静恒那十几岁的阅历斗不过陆必行这只千年的狐狸。

陆必行硬是跟着林静恒进了房间，得到林静恒“不许发出声音”的“警告”后，陆必行就坐在林静恒旁边的矮沙发上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小爱人。

好像这样就能弥补那缺失的几年似的。

林静恒对这道灼热的视线在最开始还能视若无睹，渐渐地，随着陆必行的视线逐渐大胆不加掩饰，林静恒终于受不了了，扔下笔，转过头和陆必行四目相对。

“怎么了吗？”林静恒没想到怎么会有人的脸皮和陆信一样厚，后来才知道这叫做一脉相承——一时语塞，愤愤地把头转回去，不再看他。

陆必行被这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只有这时候的林静恒能让他感受到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童真童趣来。

可见，虽然我们陆必行从未和陆信见过面，喜欢逗林静恒这一点却是沿着血脉传承了下来。

 

陆必行逗完林静恒，正准备出门四处溜达一下——林静恒此时的脸皮未及将来那么抗打，再逗下去就该该把人惹毛了——不料出门就碰上了他老爹。

拜湛卢所赐，陆必行虽然从未见过他那双父母，却将他们的长相烂熟于胸。

和陆信正面对上的那一刻，陆必行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如果说陆必行是一只猫，那此刻必定是一只奓毛了的猫。

“你是？”他听见他的亲生父亲这样问他，他却无法回答，总不能告诉陆信“其实我是你的儿子，来自二十多年以后的第八星系”吧？

他怕被当成精神病被赶出去。

陆必行生平为数不多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近乡情怯，他那巧舌如簧的语言系统在此刻好像失了灵

幸好林静恒适时出声挽救陆必行于水火之中，“他是我的学长。”陆信就没再多问，告诉林静恒穆勒今晚下厨，并邀请陆必行留下来吃饭。

虽然陆必行还未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就像卑劣的小偷，自私地享用这偷来的团圆。也许在这个世界，穆勒依旧会怀孕，可那个孩子也许不会再遇见独眼鹰，不会再被冠名“陆必行”。

那就让’陆必行“陪他们吃一顿饭吧。他这样想着。

 

饭桌上，陆必行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后来的林将军宁可选择寡淡无味的营养膏而不是陆必行那富有创造性的“佳肴”了。

因为这货实在是太挑食了。

陆必行甚至觉得自己逼迫林静恒吃他的那些创新菜是在玲珑心全都封闭，可能向陆信和穆勒敞开了些许。吃到不喜欢吃的菜，也会皱眉，会有片刻的凝滞，然后手中的筷子再也不会伸向那道菜。

陆必行在一旁看得有趣。他好像真的见到了小时候臭屁又傲娇的林静恒。

正在走神中的陆必行忽然感受到了来自身旁的另一道视线，是来自穆勒的。她就像一个寻常的关心自家孩子不吃饭的母亲一样，目怀关切地注视着他。

那道目光，像是带着灼热的温度，烫伤了陆必行，烫伤了他那颗母爱缺失的心。

怎么办？他好像一个贪婪的人，有这片刻的温存还不够，还想让这一时刻变成永恒。

向往绿洲的旅人在沙漠中踽踽独行，什么都想要抓住，然而一切都像流沙一般从指缝溜走。

冥冥之中陆必行好像听见有个声音自星空深处传来，引诱他堕向无穷无尽的黑暗。

就让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吧。那个声音带着蛊惑，在陆必行的每根神经上游走，编织成细密的网，紧紧束缚住了陆必行。想要挣脱，却被钉在原地。

“陆必行！”

熟悉的声音穿过层层迷雾，那笼罩着的网好像松动了些许。

有人还在等他！林静恒那双沉静的灰色双眸浮现在眼前。他还在等他，他必须要回去！

这一切都是假的！陆必行听见了自己的怒吼，眼前又重新归于黑暗。

再睁眼时，眼前又是熟悉的一切。怀中的温热还在，一如睡前。

陆必行长长地舒了口气。

像漂浮于空中的尘埃，在这一刻，生了根，从此不再漂泊。